第八十七章 原来是他
小五儿一到辅物院门口,心里就堵得慌,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才进去。房里却是一片安静,众人各自坐在自己位子上,有的在吃东西,有的在打盹,原来穆衙内没在!将近中午时才听郎六海等人议论说穆衙内回乡省亲去了。这一天过得飞快,不知不觉到了散值时候。
小五儿正向家走,忽见老刘站在前面路边上在和人说话,这阵子不知不觉老刘也疏远了不少,小五儿也不想去和他搭什么话,一扭身拐了弯,顺着路直向汴河边上走去。
走到刘娥的彩棚前,见她正摇着小鼓又说又唱,刘娥已看到小五儿,嘴里不停,却向她笑了笑,小五儿也笑着点点头。
小五儿听了一会儿,原来说的一段故事,才子佳人一见钟情,如今正经历百般曲折,想必最后也终成眷属。
刘娥人长得又美,说的又声情并茂,一时站在这边一时又站到那边,一会喜一会忧,众人便如看到几个角色一般,不觉沉浸到故事里。忽然一声重鼓,告一段落,人们纷纷赏了铜钱,有些人还等着下一段,有些人便走了。
刘娥请小五儿到里面坐,小五儿便坐到她身边,夸道:“娥姐,你唱的真好。”复又细看了刘娥两眼,说:“你长得真好看,你们蜀地真是出美人,我以前见过一个美人也是蜀地人……”两人聊了几句,小五儿知道她一会儿还要唱,便告辞出来了。
过了几天,正是休沐日,小五儿睡到日上三竿,早饭都没吃,起来看时,无尘早出去了。她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,坐在边上看着陈木匠做一个滑稽县官模样的不倒翁。
忽然听到张茂陵叫道:“小五儿,有个大官人找你。”
小五儿进去一看,却是三皇子领着随从和护卫站在小店里,忙施了礼,请三人到里面坐,又让张嫂做几碗精致小面,家里一向没有茶汤,小五儿只好沏了几碗蜜水端过去。
赵元休四处一望,见陈木匠在树荫里忙活,便踱过去细看,小五儿忙拿了几个不倒翁的成品过去,赵元休少年心性,连呼好玩,说:“这和宫里的酒胡子倒有些像,不过这可好看多了。”忽然看见陈木匠要给不倒翁涂色,便也拿过来一个成型的木人涂画起来。皇子们在宫中各方面都有涉猎,自然也通丹青,却从来不曾这样画的有趣过。
张嫂招呼众人吃面,赵元休走过去一看,果然是细如绳索的炊饼,加了青菜肉丁,汤里飘着油花儿,十分诱人。
辅物院这边,赵元僖督促得很紧,袁院长每天也像火烧尾巴似的,这天又将众人聚到一起一顿喝骂。
老刘灰头土脸地拿了一包火药放在桌上对着发呆。
小五儿暗忖一点进展也没有不好交代,不如做些烟花也算是进了一小步,可惜她现在只能隐隐想起在火药中加了某种东西会变色,却不能一一对应了,慢慢试吧。
中午出去吃饭时候,小五儿买了一包细盐回来,托在手上,边走边琢磨怎么撒到老刘的火药里去。
不想那郎六海看见小五儿手里的纸包,怪笑道:“看人家小五儿也买好东西吃了,是啥啊?”
小五儿说:“来吃点吧!”见郎六海果真走了过来,便解开绳子,托到手上递了过去。
郎六海扒开纸包一看是盐粒,顿时一推小五儿的手:“吃什么吃,我又不变蝙蝠!”小五儿借着他的手劲将一包盐全扣在了老刘的火药上。
老刘正急火攻心,顿时暴跳如雷,喊了两句,见郎六海一双牛眼瞪着自己,顿时蔫了下去,郎六海这才拽拽地歪了一下头起身走了。
老刘苦着一张脸将最上面的盐收到纸包里还给了小五儿,下面的盐末和火药已经搀杂在一起,老刘叹了口气准备拿出去扔掉,忽听小五儿说:“反正也不能用了,不如让我点着玩儿了,看看加了盐末有香味不。”
老刘瞪她一眼,拿着到操作间去处理,边走边想小五儿的话,越想越觉得应当试一下,取了一点放到角落里设了引线,点燃以后,火焰里竟然爆出橘黄的小火花来,老刘大喜,冲出去大叫:“小五儿!小五儿!加了盐变红了!”
众人闻声都跑出去看,连袁院长听见他大呼小叫,也皱着眉走了过来,见到橘黄的火焰众人都颇为惊喜,近期可以不挨骂了!
袁院长也一脸笑意地问如何想起在火药里加盐的,郎六海喜得拍着胸脯说:“这多亏了我!刚才……”抢着讲了一遍刚才的事。
袁院长忽然追问道:“小五儿你大中午买盐做什么?”
小五儿说:“家里没盐了,看见就买了……哎,你们说加点香油醋的,点着看看会怎么样?”
郎六海瞪了她一眼骂道:“加了油醋都和了泥了,还点什么着?你是猪!”
老刘沉吟着说:“可以放点别的末子试下……”
自此之后,辅物院竟一时风平浪静,大家一心一意地研究起烟花来了。
不知不觉已是秋末初冬,青菜渐少,白菜上市了。此时索饼已渐渐传开,擀杖倒热销了一阵子。
小五儿将索饼店改成了炒饼店,只卖白菜肉丝炒饼外加大骨汤,也很受欢迎。但还是有熟客来了,硬缠着张茂陵夫妇做一碗白菜肉丝汤面的。
小五儿看着满了座的小店,想起幼时卖炒饼方被赶出来的事,不由心里暗想,炒饼生意很好,这种吃食流传到那恶人那里,气死他,哼哼,气死他!
还没等小五儿得意起来,穆衙内省亲回来了,买了许多礼品分赠众人,当然小五儿除外,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,小五儿非常郁闷。
这个沐浴日天气和暖,小五儿想到汴河边上去散心,顺路也看看刘娥,不如今知道天气冷了,她那边还有没生意。
街角的彩棚还在,周围加了挡风的帐幔,挂了厚厚的绵帘子。小五儿掀帘进去,刘娥正在表演,只见她穿着杏黄缎子袄水青绫子裙,外罩银白底团花褙子,挽着高髻,越发显得秀美无双。
小五儿见她打整的精致,衣衫簇新,心下暗自算了一下,这一身怎么也要十来贯钱,她哪里来得这么多钱呢?除非是有人专门出钱捧场,又见她脸色红润,似乎比以前还胖了点,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。
只见刘娥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直向场中间瞟,小五儿贴着边慢慢挤到前边,顺着刘娥的视线望过去,不禁愣了,场中间坐着一个青年公子,文雅俊秀,正是三皇子赵元休。赵元休的目光专注而热烈,又带一点点羞涩,倒和民间的男子一样,并没有凌驾人上的傲气,确是真情萌动的样子。
怪不得也不去吃索饼了,原来是碰见可餐的秀色了!小五儿暗暗为刘娥高兴,又隐隐为刘娥担心,以后算是终身有靠了,只是宫中嫔妃无数,难免是非多……电光石火之间,小五儿忽然想起那个广为流传的宫中传说来—狸猫换太子,那个恶毒的皇太后就是叫刘娥!
难道彼刘娥就是此刘娥?
赵元休就是下一任皇帝?可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呀,虽然太子赵元佐病了,但二皇子赵元僖更为健康精明,做事雷厉风行,连群臣都看好他,暗里都已有了自己的势力,又深得赵光义喜爱,更有可能成为皇位传人……难道他也会像南唐太子李弘冀一样突然暴病身亡吗?这怎么可能!
小五儿回过头去,台上的刘娥鹅蛋脸,杏眼丰唇,秀美温柔,并没有相书上所绘的刻薄相啊,怎么以后会变得那么狠,害人夺子,全是在宫中迫不得已的吗?还是她天生就是个心计深沉的人?
那些妃子们怀了皇上的龙种,还不派了多少太医宫女跟随,出点儿事皇上还能不知道?况且还有太后什么的,除非是皇上也睁一眼闭一眼,或是这事根本就是瞎编的……
小五儿正在这里忽思乱想,忽然一阵纷乱,原来是散了场了,众人很快走光了,小五儿忍不住又打量了刘娥几眼,忽听赵元休叫道:“小五儿,你什么时候来的……咳咳!”
小五儿转过头来,赵元休正面露不愉地看着自己,忙笑着说:“我在看娥姐,发现你们俩长得很有夫妻相!”
赵元休一听顿时乐了:“哈哈,夫妻相?!果真么?我倒是头回听说!”
刘娥脸色微微一红,毕竟比一般女子多些阅历,还是含笑说道:“原来你们认识,小五儿还曾帮过我,若非小五儿助我那几十文钱,我都遇不到韩王殿下了。”
赵元休听刘娥讲了以前的事,对小五儿非常满意。
小五儿见篷里还有一人在收拾条几矮凳,身着布衣,并不是赵元休带来的人。
赵娥见小五儿打量那人,便说:“这是我义兄龚美。”龚美听见直起身来,和小五儿互相见了礼。
赵元休低声地对刘娥说:“如今天气越来越冷,不如听我的话,收了摊子,跟我回府。”
刘娥含笑道:“殿下的话奴家自是必听的!还有几天这段鼓儿词就说完了,摊子也到期了,不如有始有终,也让奴家收拾准备一下。”
赵元休便点了点头,他的随从张耆、护卫黄平,还有刘娥的义兄龚美都连声说早日进了韩王府,省了殿下惦记。
只有小五儿心怀鬼胎,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想着如何让传说中的那个毒辣阴险的恶太后不出现……
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,赵元休要回府了,小五儿便也向刘娥兄妹告辞,和赵元休一起离开了。
看着陷入热恋中的赵元休脸上的神色,小五儿不禁笑了,赵元休察觉后他自己也呵呵一笑,说:“可笑么,等你长大些有了意中人也是如此……本王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些,除了天上的彩虹拿不下来,能给她的都会给……”
小五儿听他话是拿自己当朋友倾诉,便笑道:“天上的彩虹也不是拿不下来,只是贵为王侯,有些举动会影响天下百姓,怎可轻易为女子所左右……”
赵元休收了笑容瞥她一眼,说:“你倒会煞风景,还学人劝谏……好吧!你不是说天上的彩虹能拿下来吗?你若真能拿下来,我便算欠你一个人情,日后听你一次劝说,如何?”
小五儿稍一沉吟,赵元休立刻脸露笑意:“如何?”
“好!”小五儿发狠道:“君子一言?”
“驷马难追!”
小五儿伸出手来:“给我一块白水晶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,张耆就送来了一大块白水晶。他纳闷地打量了小五儿几眼,不知道要这个干嘛,忍不住说道:“这是上好的水玉,你可别给祸祸了。”见小五儿连连点头,张耆又嘱咐了几句才走。
无尘问道:“你要这水精做什么?”
小五儿说:“变戏法。”
她让无尘给盯着,请了个玉匠到家里,切下一块水晶来,花了几天时间雕琢出一个三棱镜来。
玉匠走后,小五儿手托三棱镜伸到门口的阳光里,一道彩虹出现在室内的墙上。听着无尘的惊叹,小五儿似乎看到一个苦命的女子被自己扭转了悲惨的命运。
